位于杭州西面40公里的临安,一个叫回龙村的城中村,总面积4平方公里。

 2013年,高航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年轻人钻进村里一栋小楼,几台电脑,敲敲打打,成为国内最早一批投身区块链创业的技术极客。回龙村,化身传说中的中国区块链探索与实践的“草根”基地。发明中国第一台比特币矿机的嘉楠耘智、业内首推“数据保全司法存证”的保全网等都脱胎于这个叫“壹比特”的团队。

几经辗转,带着成立于2016年的数秦团队,高航把这一站基地设在了杭州城西,一路之隔,有一条叫做“双龙街”的马路。

“这么多年,我坚持下来了。”属龙的高航,真诚和谦卑的外表下,是一颗敏感、丰富而坚硬的极客之心。

谈区块链源起及应用:区块链在弱信任环境下最有价值

章丰:你是杭州区块链领域最早的拓荒者之一,回龙村之于杭州的区块链行业是一个重要的起点,此后从这里逐渐衍生了哪些企业?

高航:2013年,我们几个合伙人一起创办了壹比特。如果以壹比特为起点,因缘际会沿展出来的企业有7、8家,今天的数牛、嘉楠耘智、亿邦国际、鱼池、imToken、还有数秦,这些公司相互之间都有渊源。

如果对这个行业最初的阶段做一个画像,有一个共性,就是追逐财富的力量。在2013年,当时的用户群体是很少提区块链这个概念的。接触比特币的主要是打币工厂这样的游戏工作室、电脑极客和黑客这几类人群,他们奔着赚钱而来。但是在当时的比特币社群,已经有一些人开始从人类社会制度的高度来思考未来世界的发展,比特币让哈耶克的货币非国家化理论得到了落地。当时有非常多的人把比特币当成是一场重要的社会实验,理想主义者在民间振荡和沉淀,逐利者们开始产生对比特币的认知和信仰。

章丰:比特币本身的机制还是很迷人的。

高航:比特币的机制其实很简单,它的价格短期来说是因为投机炒作而形成的,但本质上却是全球基于这种技术体系而形成的一种超大规模的共识。比特币的区块链网络真正地创造了虚拟世界的唯一性,这个历史地位目前很难被替代。建立虚拟世界的唯一性,对未来的影响是巨大的,它推动了信息互联网络向价值互联网络的进化。

章丰:我理解它本质上是一个信任的机器。区块链解决了大规模的陌生人之间的信任问题。以前我们要创建公司、找中介组织、诉诸法律来解决的问题,现在可以通过数学的方法来解决。

 高航:是的,我们可以把这个可信的第三方,交给这个价值互联网络。这个网络的价值是需要你去换一种视角才能观察到,打个比方,区块链形成了可信电子凭证服务,那么可信电子凭证的价值就约等于一年省下来的所有纸张、打印机粉墨的费用。从这个维度理解,区块链的价值,是在弱信任环境下,解决信任问题提供的社会价值的总和。我认为区块链一定是在弱信任环境下是最有价值的,今天数秦切入的几个领域,数据、科技金融、司法存证等等,都是弱信任环境下的应用场景。

谈愿景:期待东方力量主导世界规则的重构

章丰:“数秦”的“数”比较好理解,“秦”是否有特殊含义?

高航:“秦”是Chain的谐音。东方文明2000年来都是世承秦制,我们期待在数字经济的浪潮中,东方的力量能够主导世界规则的重构。

章丰:公司的LOGO是一个充满数学意味的几何体。

高航:我们的LOGO是一个多边形的立体,可以想象成一种更加立体的网络结构。这个结构由无数个三角形组成,三角形是行业内一个重要的特征,也对应数秦的三个核心产品:一个是保全网,目标是存证、征信、鉴真;第二个是数融平台,我们希望在区块链基础支持下,让数据能够像石油一样流动起来,像货币一样循环起来;第三个是我们的底层技术。数秦区块链研究院参与设计了公链系统SimpleChain(简单上链),一条为商业应用而生的基础公链。数据赋能、金融赋能、司法赋能,一旦这三个支点能够循环起来,将产生巨大的能量。另外,数秦这几年来一直在深耕区块链的底层技术,从算法、链码,到芯片、应用,再到共识机制、经济模型,是极少数把这些环节形成完整闭环的科技公司。

章丰:这个闭环生态构成了数秦的核心竞争力?

高航:数秦算是横跨了币圈、链圈、矿圈,纵向既有自下而上多年积累的实践经验和试错经历,同时也因各种机缘巧合参与了一些自上而下的项目,积累了一些探索和思考。在行业里有这种属性的公司,确实也是少数。

谈区块链记账法:足以颠覆现行的贸易和金融机制

章丰:SimpleChain是什么时候上线的?

高航:今年1月3日,SimpleChain主链上线,当天正好是中国的“嫦娥四号”探测器成功着陆在月球背面,我们就在创世区块写入了登月背面图片,人类首次达到一个从未探索过的领域,和我们在区块链领域创业一样,都走在无人区,也象征着向未知进行探索和冒险的精神。这可能是第一条在创世区块里写入图片的公链,其中还写入了基金会团队信息、写入了保全网的首个司法判例,让这些值得纪念的信息永恒存在。  

章丰:SimpleChain采用了Pow(工作量证明)机制,需要多大规模的算力支撑?

高航:就是我们的一个小矿机,单颗芯片的区块链运算机器,它是数秦自主研发的算力芯片,算力功耗比能够达到电脑显卡的300倍。我们选择了与比特币类似的工作量证明机制,每12秒出一个块,每个区块奖励为20个SIPC(SIPC是SimpleChain主链的原生数字通证)。这样一台SimpleNodeX1,一天可以挖到2-3个SIPC。

我们自己做了一套底层技术后,效率提升是很明显的。(说到这儿,数秦科技的同事打开Chainbox的手机APP,用2.7个SIPC在公司的咖啡机上买了一杯咖啡)我们做的咖啡机演示,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看着是一杯同样的咖啡,但是数字货币咖啡背后的原理是完全不一样的。我们从后台可以看到,这是一笔完全去中心化的交易,没有银行、没有会计、没有清算,基于价值互联网自动完成了一次实物的交割。

区块链记账法仅仅靠一个“交易即清算”的特性,就足以颠覆现行的很多贸易和金融机制。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金融机构非常关注Libra的原因,传统的记账机制,登记、交易、清算、审计相互之间都是不信任的,这是社会协作资源巨大的浪费。想像一下,如果在5G的环境下,数千亿的智能硬件运行在价值互联网上,区块链体系将拥有巨大的成本与效率的优势。

从监管的角度看,区块链记账是一个非常清晰透明的体系。区块链的账本机制确保在无人值守的情况下,不会出错,没有限制,没有腐败,能够穿透监管,并且绝对的安全,所有的记录不可伪造、不可篡改、可跟踪、可溯源、可验证,这就极大提高了社会协同效率。

谈共识根基:新秩序和规则 要建立在契约和法制的底层系统上

背景资料:2018年6月28日,全国首例区块链存证案在杭州互联网法院一审宣判,这也是全国范围内,区块链应用技术第一次被社会司法体系认可。本案中的区块链技术提供方就是数秦科技旗下的保全网。这次案件的判决,无疑是对高航及其保全网团队最大的鼓励,在区块链领域摸爬滚打了那么久,终于首次得到了中国法律的认可。

章丰:我专门去网上全文学习了判决书,确实很有意思。在一份法律文书里,有专门的区块链原理介绍,这部分用了两页多的篇幅。

高航:的确,我经常在分享的时候也会解读这个案例。判决书一方面会强调数秦科技作为保全网的运营主体,他的资质和能力,同时又用很大的篇幅介绍使用的技术原理、可行性和公信力。所以,必须把国家的公信力、专家的公信力和技术的公信力,三者融合,才能形成价值互联网的共识根基。这也是我们摸索很多年之后得出的一个结论,新的技术要在未来发挥作用,一定是要和现实社会融合发展的,而不是独立地长出一个体系。

章丰:也就是要把线上的技术价值和线下的规则价值结合起来,光是技术上跑通了,无法有效地和线下规则连接,很难形成深度的应用。 

高航:我们现行的所有社会规则,都是基于契约和法制这两个最底层的操作系统,演化出今天那么复杂的社会系统。区块链是底层操作系统的升级,但区块链技术要发挥作用,要在新的底层操作系统上产生新的秩序和规则,必须要靠单向进化才能完成,而无法通过完全格式化,重装系统的方式来进行升级。

谈价值互联网:多条链构建的链网结构 乘数效应将不断放大

章丰:区块链里三个圈,币圈、链圈、矿圈,从未来的价值角度怎么去看待这三个圈?

高航:矿圈、链圈、币圈的发展逻辑是不一样的。先说矿圈,如果把区块链想象成一个体系,矿工群体就是根基,是首批要激励的群体。没有矿工,比特币的共识根基就没有那么牢固。未来世界里,始终会有一个相当于价值互联网的会计的职业。

章丰:矿工其实就是价值互联网的会计。

高航:今天的矿工是为信任提供算力服务的,为了建立信任共识做各种简单重复的劳动,比特币矿工就像工业流水线上的工人。未来的链网还会出现更有创造力的工程师群体,那矿圈里的工程师群体又将是谁?我们把这个定义为有效工作量计算,也就是说计算是为解决某一项实际问题服务的。比如解决人工智能的图像分析、自动驾驶的风险控制、蛋白质折叠计算等等,这些问题都需要大量的算力支撑。所以,从简单的矿工进化为更高效的工程师,这就是矿圈的发展路径。

刚才讲的比特币价格尺度只是个概念,它需要通过某一事件或者某一种机制来定价。交易所在区块链网络的发展过程中是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的,否则比特币不会有今天那么大的知名度。交易所定价,也就是给数字资产(数字资源)进行定价,就形成了今天的所谓的币圈。目前,国内的币圈饱受争议,面临着各种风险同时缺乏足够的监管和疏导。炒币肯定是投机短视的行为,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行业被污名化,我认为区块链这个行业要走的路还很长,还需要我们坚持下去,在每一个阶段都能沉淀下来。

章丰:链圈我理解应该是未来的主流,有可能是产业里创造最大价值的领域。

高航:链圈的公司一般有做链和在已有的链的生态里做应用两种打法。杭州目前链圈的生态里,好几家公司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公链。我认为链圈如果要有未来,第一不要定太高的目标,扎扎实实地让公司活下来,内部要有强大共识,坚定的向前走下去;第二,在发展过程中,找到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扎扎实实的应用和价值。

章丰:那么多公链,大家在不同的方向上发展,那未来跨链机制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生态?

高航:跨链机制在探索阶段,目前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标准。但有一点是相通的,价值互联网一定是多条链构建的。从比特币这个核心原点生长出一张链网结构,像地球的经纬线。每一条链和经线纬线交叉的地方,就是跨链的交易。跨链交易如何实现?核心是看大家在努力的每一条公链所提供的功能和服务,能够得到多大的认可。这里一定会有这样一个规律——大网吞噬小网,只要我的服务提供的用户数足够多,网络乘数效应就不停地放大。

章丰:这和现有的互联网也有点像。同一种服务,它一定有规模效应。不同的服务,可以互相之间形成用户、数据,甚至比如说,收益层面的一些分享。

高航:对。杭州因为有了这样的同行和友商在,我们才有了研究跨链的基础。如果杭州只有一条链,大家都在做应用,跨链就无从谈起。这很像阿里当年的生存基因,个体都比较小,没有人是主导者,在这种自由灵活的网络体系里,大家追求的都是相信技术、相信数学、相信硬件,所以不约而同地选择了POW的路线。这种选择背后是环境的影响,很符合杭州小微民营企业的特征。只有在杭州的土壤上,才能够长出这样饥寒交迫同时心怀天下的创业团队。

谈第四次智能革命:所有进步到来之前 对数量级需有感知能力

章丰:现在讨论比较多的还有5G的应用,区块链和通讯网络有什么样的关系?

高航:我认为在所有的进步到来之前,我们一定要对数量级有一种感知能力。比如说,第一次工业革命最核心的是蒸汽机带来的动力,对人的力量产生了巨大的数量级的变化。轮船、火车等发明,本质上是对过去人拉手推的力量的变化。第二次工业革命本质上是电力带来的数量级变化。电话的发明,让人类能听见几千公里以外的声音,这是听力的数量级变化,电车、电视也是同理。第三次信息革命,计算机带来的是数学运算能力的指数级变化。

我们再去推演第四次(技术革命)带来的指数级的提升,我认为可能会出现多个领域,但智力的指数级提升一定是一个最重要的方向。人类智力有极限,机器智能看人类交流,就像今天人类看鲸鱼交流一样,鲸鱼是用一种缓慢的脉冲信号来进行交谈、沟通,在人看来,就非常非常的慢。人的智能的极限可能也就是300多,400多,我们说人的智商150,就已经是天才了。所以人工智能的发展,在智力上对人类智力可能是指数级的提升。

再来看5G通讯网络会带来的数量级变化。在5G的领域里,任何智能硬件可能就是一个独立经济体,可以独立吸纳资源、独立获得回报,独立地参与资源配置。数十亿个甚至是上万亿个设备共同组建的网络,与原有网络的运作机制或资源配置方式是完全不同的。我认为这是5G基础通讯和区块链结合的一个趋势。在这样的网络环境里,区块链将构建出一个全新的社会关系。

章丰:大量的智能硬件,极大地丰富了市场主体或者参与主体的元素。

高航:未来的社会关系,就是我们说的生产力、生产工具和生产关系。生产关系以前主要人与人的关系、文明与文明的关系,但随着智能硬件的产生,随着基础网络的变化,会衍生出人与机器的关系、机器与机器智能的关系。   

章丰:而且智能硬件的数量级会远远超过人类个体?

高航:是的。在这种数量级面前,纠纷如何处置、信任如何建立、资源的配置如何更高效、经济循环的模型如何运转,这些问题带来的挑战是完全不同以往的。数字新世界需要新的规则、新的制度、新的框架,否则就无法面对未来的挑战。

章丰:创业这么多年,你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?

高航:我最得意的是,这么多年我坚持下来了。无论时代与行业如何诡谲多变,我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方向和理想,对区块链这个领域保持着足够的热爱和好奇。

章丰:最沮丧的事情?

高航:一路走来,团队内部也不可能达成充分共识,有人挑战你选择的方向。尤其是身边的最信赖或者说最依赖的战友,他会开始动摇,这是难免会发生的。

章丰:最期待发生什么?

高航:最期待中国借助数字经济这一支奇兵,真正能够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。这是这个领域里所有奋斗者为之努力的最高层级的心愿。

章丰:最害怕发生什么?

高航:最害怕这个行业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理和疏导,被污名化,这可能会使我们错失巨大的发展机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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